两时辰(1 / 3)

再醒过来时雨已经停了,天光泛白,熹微晨光落进房里。

这一觉睡得是意料之外的饱满,凤南歌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舒服极了,伸了个懒腰——手没有被牵着,衍羲和也不在床边,显然已经回房了,要不是蒲团依旧在她床边摆着,她定会以为这个雨夜所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又一场盛大的梦境。

我昨晚竟真与三清山最风流的男人在卧房里睡了一夜。凤南歌心想。还什么都没发生,这话说出来都没人信。

衍羲和走动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男人似乎轻轻嘘了声,蝈蝈的嘶鸣便短暂停滞下来。

当当。

梧桐木门被极轻地敲了两下。

“醒了吗?我蒸了竹实。”衍羲和用气声问她,说不好是怕把她吵醒,还是生怕她没有醒。

理智告诉她该开口说话,认真回应衍羲和的问句,可感性却难得地占据了上风,她想知道要是不说话衍羲和会怎样做。

等啊等,衍羲和只停留了片刻,脚步声很快越来越远,下楼梯,然后彻底消失了。

……我在期待什么。凤南歌摇头。

沐浴更衣,推门走入客厅,梧桐木桌上果然摆了一小碗晶莹剔透的竹实,上面罩了个简单的保温术法,一有人接近,术法便散了,竹实的清香弥漫出来。

而碗边则是衍羲和搬过来的花瓶,插着饱满雪白的玉瑶花,一看便是当日所摘,沾着鲜亮的露水。

衍羲和去书院教书,凤南歌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前些日子的借尸还魂案已经结案,由于出案子的是日游神,交报告的却是凤南歌,除了协助调查的申请书要交到地府外,月末的时候仍会有人来二次核实,不然不符合办公流程。

上午照常修炼,中午吃个便餐,下午去山脚接待地府的同事,进行述职报告,顺便在几份文件上印下灵力章。

回程的时候又意外遇上曾有一面之缘的小男孩,跟她说上次雕的种子已经种下去了,这次想再雕一枚嫩芽,他等啊等,漂亮哥哥却说什么也不来,失落极了。

凤南歌一时心软,便留在沙滩上陪男孩雕了一会儿嫩芽,等再往回走的时候,天已经晚了。

下午分明还是晴日,到了这个时辰,天上居然又起了云,厚厚的一层,将本该用于照明的月色隐去。

凤南歌深一脚浅一脚地慢慢往山上爬,她的方向感本来就有点……呃,以至于这条本该只有半个时辰的路,被她生生走了一个时辰有余。

夜色深了,周遭黢黑一片,连头顶也见不到半颗星子,风一吹,道路两旁影影绰绰,颇有些野山孤坟的氛围。

绕过最后一个弯角,眼前豁然明亮。

是衍羲和,安安静静地站在树底,挑着琉璃灯,暖黄色的光晕驱散漫无边际的黑暗,在梧桐树下,撑开一小片温柔的天地。

脚下的步子不由得轻快起来,凤南歌跑得飞快,越过岩石,越过草坪,像扑火的飞蛾,向唯一的光源飞奔而去,可真到了近前,到了琉璃灯照得到的范围里,她的步子又慢了下来,每一脚都踩得很稳,每一步都重若千钧。

凤族的夜间视力差得很,然而借着琉璃灯的光芒,她依旧将衍羲和的模样看了个分明。

深藏色交领罩衫,长发披散,湿漉漉的眼里蓄着一汪清澈摇曳的池。

衍羲和比她眼睛尖,早一步在黑暗中捉住她的身形,原本沉寂的表情很快染上欣喜,男人眼角是弯的,嘴角也是弯的,露出一口整齐的贝齿,在纯黑的夜色之中,唯有这一个人是亮的,沐浴在琉璃灯的华光之下,犹如降世的神祇,将余下的一切隐成模糊的背影。

乌云褪去,现出一弯明亮的上弦月,星光织就的被子将衍羲和的剪影温柔地覆盖,像是给他镀了一层银色的边缘,男人的眼底清澈无比,摇摇曳曳,是她一个人的倒影。

“欢迎回家。”神祇温声说。

凤南歌突然被某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击中了,她想去依赖,想放下防备,想把所有严苛的族规统统抛到脑后,以前她的心是悬着的,无时无刻不在半空中悬着,被家规牢牢地束缚着,只有这一瞬,她的心落在了实处,落进那盏涅槃过后第一眼看到的琉璃灯中。这一秒,她不再是什么凤族宗家的独女,不再是什么凤族全族振兴的希望,她只是她自己,是生活在偌大天地之下的寻常凡人,终于结束一天的劳作,回到了……家里。

她猛地意识到,母上错了,错得离谱,‘家’从来不该冠上虚伪的荣耀之名,‘家’本该是奔波游子的心安之所。

凤南歌的嘴唇动了动,叫的是衍羲和的名字,分明没发出声音,衍羲和却听懂了,向她伸出手。

“这个给你。”

恍惚之中,凤南歌摊开手掌,任凭衍羲和将一个小小的野果放进她掌心。

“这是什么?”凤南歌问。

“金陵果。借你家仙气而成的果子,通常初秋前后才熟,味甘汁盈,”衍羲和说,“这是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