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2 / 3)

找他,他的眼中却似乎只有画。每一次的争吵都是不够爱。每一次和好因为还渴求爱。那时的心很小,小得只能装下他一个人;那时的心又很大,再多的“我爱你”也欲壑难填。

如今时笺只会静静站在他的身后,看他用笔描绘天空与大地,描绘人间烟火。纪夏画画,落笔便几乎不会修改,落下的每一笔都有自己的归处,线条与色块静止不动,凝固成一个世界。美好,且永远不会改变。像是人们对爱情的期望,对友情的固执,对亲情的渴求。

“时笺,学校里也种了很多樱花,那个时候你最喜欢粉红色。”

有几个女孩子不喜欢粉色呢?粉色是那么的浪漫,那么的轻柔。“你找到住的地方了吗?”

“租了个房子。”

似乎回到了以前,回到了以前,他画画,她坐一旁看着。

小孩子的吵闹声越来越大,时笺却不嫌烦躁。当世界曾寂静太久,一点点孩童的笑声便成了一道道闪烁又绚烂的光。。

“你和那位所长怎么样了?”

“从没有开始过。”

“为什么?”

为什么?

“我贱,念念不忘。”

纪夏手中的笔顿了顿。“都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那你的回响呢?”

“我害怕那声音响过,便彻底停息,留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处在原地。”时笺轻轻抱住自己。

纪夏忽然放下了笔。

他转过头盯着时笺的眼睛。“时笺你曾经说过破掉的镜子即便拼凑起来也照不出完整的容颜。可说到底镜子不过是光的反射,如果所谓的赤橙黄绿青蓝紫都是光和人类开的玩笑,当玩笑结束世界就会成为灰白一片。到时候破破烂烂的镜子又算什么?世界早已破破烂烂,谁不是努力生活着、对坍塌的世界修修补补?”

时笺听得一愣,这番话在她脑中绕了好几个圈。“你不是自诩为键盘侠吗?怎么这个时间反倒像一个哲学家?”

纪夏愣住,笑了笑。“好的时笺。”他清了清嗓子,义正言辞:“我不同意楼上的观点。你以为你是光吗?你不是光又怎么会知道光的想法?镜子坏了那就是彻底坏了。不过现在有手机,难道你不知道手机有镜面功能吗?这样说怎么样,时笺?”

时笺笑出声来。

回家前纪夏问她:“你明天还来这里吗?”

“我出来你会等我吗?”

纪夏不假思索,用力点了点头。“时笺,我走过许多条街巷,想要寻找你的身影。我相信偶然,也深信人与人之间存在必然。”

第二天阴雨连绵。

做好了约定就一定会下雨。这是在拍一场荒诞不经的偶像剧吗?

心里想着,她却还是走向那条道路两旁栽种了樱花的小路。远远便看见一顶巨大的玫红色的遮阳伞,伞面上画着饮料的广告。纪夏坐在伞下描绘着细雨绵绵。

“你是疯子吗?你不知道在下雨吗?”

“时笺,所以你是疯子,所以你根本不懂什么叫做下雨。”

“我又不画画。”

“可是你会来看我画画,对吧?”

不过是画画,有什么可看的?

时笺说着,在纪夏身边坐下。他今天画的是和昨天相同的街道,晦暗朦胧的底色,樱花粉得扎眼,温柔得令人心软。

风过,时笺冷不丁打了个寒噤。

纪夏看着画,顺手递来外衣。

那些横隔在心中用时光刻下龃龉中露出一两道淡淡的光。

光的速度很快,或许能轻易穿过人类的一生。

“时笺,我们和好,好吗?”

时笺没有回答。

没有回答,纪夏便当她给了机会。“台阶都在眼前了,再不下显得有些不礼貌。”

又半个月,开学。

三个月的时间或许改变不了人,却可以改变很多事。

被强行关在一起三个月,沉淀多年的龃龉慢慢消散,离别也不再像之前那样仓皇。

“这一届带完,我就回到你身边。”时笺说。

时倾问:“工作呢?”

“再说吧。”

“不要轻易辞职,你在那里这么多年了,难道考不上编制?考个编制,再想办法调动回来。”

“好的。”班车发动,看着身影渐渐变小的母亲,时笺忍着泪挥着手。

她不停蹄赶回学校。

纪夏也跟了过来,瘦了一些,他这段时间画了很多画,有些是为了怀念,有些是为了未来。

三月底的山裹上了一层单薄的绿,遥看青青翠翠,近看寻觅不得。“草色遥看近却无。”杜甫不过用了七字。小学就会背的诗句,真正理解却已是成年。就像人们常说的,当年不识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

教学生读过那么多关于久别重逢的诗,此刻时笺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