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约定的时间。

“吱嘎——”金属摩擦的声音打破了习以为常的寂静，吕良有些吃力地睁开了眼。他已经经过了两天的审问，动了动，已经凝固的血液又浸透了衣衫。

他抬眼看着打开牢门进来的吕意，比起浑身是伤的自己，她显得安然又闲适。但是吕良却敏锐地感觉到她身上和以往有所不同。她穿着黑色的运动服，整个人好像弓弦一样紧绷，眼睛微眯着，显得有些疲惫。

她走上来用钥匙给他打开手铐和脚铐。

吕良低头问道：“你怎么了？”

“嗯？”她似乎有些惊讶于他的关心，含糊道：“没什么，刚刚忙着应付你哥哥。”

吕良哽了哽，想打趣一下，刚张口就发现自己的嗓子有些紧，轻声咳了咳。

“……他本来应该守后半夜，我把他药倒了。”

“哦。”

牢房里恢复了寂静。

她的皮肤偶尔会碰到自己的伤口，不是故意的。触电般的感觉从神经末梢来到脊柱，吕良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麻，手指忍不住抽搐几下。

吕良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对痛觉麻木的身体竟然如此敏感，他喘了几口气。

其实这两天里他并不是没有机会跑。他发现牢房的守卫并不算非常严密，如果仔细找是能找到空当的。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等着吕意来救。毕竟和族里的练习如意劲的人相比，他算是个战五渣。

手脚都恢复了自由，吕良站在原地活动关节。看着吕意将棕色的双肩背包打开，拿出药膏和绷带给他，示意他稍微处理一下伤口。

“你今天为什么这么沉默？”吕良轻声问道。

“呵……”吕意见他不动，抢过他手中的药膏和绷带，手头的动作不停，温柔中带些嘲讽地问道：“送走了你，后续还要布置场地呢。弟弟，你当姐姐是毫无风险地和你玩捉迷藏吗？”

她似乎有些生气，动作很粗暴，有一些泄愤的嫌疑。

“嘶——”吕良夸张地深吸了一口气，感受到上药的力度明显变轻，唇角微勾，心中暗喜，问道：“意姐，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不要。”斩钉截铁，声音里没有任何其他的情绪。

吕良的肩膀塌了塌，随后又问道：“意姐，你觉得我出去了之后去哪儿呢？”

她听了这话，竟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上下打量他一眼，她的眼睛发亮，神色却有些复杂。

吕良心道：她一定在想他果然还是个孩子……不过没关系，他确实也想看看她的意见。

空气好似停顿了几秒，吕良都已经对得到她的回复不报有希望了，她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这要看你出去想做什么了？”

“我要确保的第一点，是我不会被太爷强行带回来。其次就是找害死小欢的凶手。”吕良说道。

“哦——”她装模做样地点点头，接着说道：“那么我的建议就是去天师府。老天师应该是太爷最敬佩的人。大名鼎鼎的一绝顶，武功和人品都没话说。你如果去求助，被收上山的话，太爷肯定不会去要人的。”

“龙虎山……”吕良沉吟道：“那如果人家不收我，反倒叫了太爷来呢？”

“你想什么呢？龙虎山和吕家关系又不算好。而且如果你真的无辜，天师府不见得会把你拒之门外啊。”

“还有别的建议吗？”

“那，陆家？”她歪歪头，眉毛有些皱起：“虽然同属四大家，但是他家人品清正，也不会害怕吕家。”

“那不都一样吗……”吕良见状，小声说道。

“……都一样。”面前的吕意笑了笑，她的身形和声音好似变得极有压迫感，她贴近他，像是钻研神秘生物一般看着他，好像要把他剥皮扒骨。

吕良的思绪随着她的逼近变得光怪陆离，在破碎的情绪中，他听到自己一直在跳动的心，它的声音越来越大，却又随着她动作的停止而停下。

“……都一样会管着你，对吧。”她似乎在他眼中看到了她想要的东西，拉远了距离，给了吕良喘息的时间。

吕良的伤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他却并没有站起来。

吕意见状，叹了一口气：“你真有意思啊，吕良。其实咱们家这种管教和其他派别的管教，在你看来应该没什么区别吧。那你早就应该想好去处了啊。”

“你为什么要来问我？是想缓解一下内心的不安定，还是想把责任分摊给我一半呢？” 见他没有说话，她摊了摊手，无所谓道：“既然是我把你放出去的，那么，可以。这个责任我接受。”

“你可以去，全性。”她静静地说。

吕良背着她带来的双肩背包，里面是她替他收拾的行李：他的证件，几件衣服还有足以支撑他过渡期的现金。

自由的喜悦在他心中鼓动，就连四周的空气都有些灼热，他觉得自己有些飘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