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霑淡然道：“我年轻时，的确曾和唐宁结交。但当年唐宁是为不可告人的目的接近我，此事我案卷中都有记录。”

“不错，当年是大理寺卿徐大人审理此案，本来一直没有进展。后来偶然抓到一个刺客，此人透露，暗影社很多年来一直在接触韦家，目的是要偷取韦氏先人——当年西魏上柱国韦孝宽将军的一件遗物。因证言可信，这才免了韦大人的牢狱之灾。不然的话，韦大人也不会站在在下面前了。”

“裴少卿既然都已知道，还要问韦霑什么？我与唐宁不过交往数月，我认清此人面目后，便与其绝交，此后再无往来。”

“韦大人说认清此人面目，他是何面目？”

韦霑毫不犹豫地道：“崇尚侠义，却心狠手辣，仗义疏财，却阴险狡猾，人如兰芝，却心似屠夫。”

裴静元失笑道：“我从未听过如此矛盾的词在同一个人身上出现过。”

韦霑道：“可惜你没有机会遇到他？当你遇上他，便再也不想有这样的对手。”

“只怕我永远也没机会遇到他了。”裴静元缓缓道，“因为他已经死了。”

“死了？”韦霑闻言，终于动容道，“不可能，他那样的人怎会死？你们确定吗？”

“三年前，嘉州府来报，在一处荒宅中发现唐宁的尸体，样貌年龄均符合。后来抓到的暗影社成员也确认了此事，他死于内讧。”

“内讧？”

“是的，暗影社经朝廷多年围剿，上一代精英已损耗殆尽，新晋的杀手并不愿臣服于这位老首领。”

韦霑颓然坐倒，他没想到那个让他日夜忌惮的男人已死了三年。更奇怪的是，听到这个消息，他并不觉得开心，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过了很久，他才沙哑着嗓音问：“现在暗影社的魁首是谁？”

“我们还不知道。”裴静元叹了口气，“今天抓到的刺客在暗影社里地位不低，本来可以成为突破口，可惜……”

韦霑不再说什么，只望向窗外，喃喃道：“暗影社终于又重现长安了。”屋外残阳为他的脸庞镀上一层暗金色，他的声音却显得如此疲惫，不安。

裴静元道，“这些年，暗影社在朝廷的追捕下，从不敢踏入长安城。但最近我们却在城内多处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刺客曲离只是其中一例罢了。”

韦霑不语不动，好像没有听见。

“大理寺迫切要查明暗影社重入长安的目的，以及新的魁首是谁。还有……”裴静元注视着韦霑道，“他们会不会再次向韦氏下手？偷取韦孝宽将军的遗物，从我们之前掌握的情况看，唐宁当年并未得手。裴某也是为韦氏安危着想……”

韦霑冷笑道：“大理寺找不到有用的线索，便想从韦家下手吧？”

裴静元讪笑了下：“实不相瞒，韦家的线索，的确至关重要。还望大人相告，唐宁一心要盗取的是何物？当年又发生了什么？”

韦霑神色冷淡：“可惜我也无可奉告，他们要偷取什么，怎会告诉我？”

“韦大人真的一无所知？那当年为何突然与唐宁绝交？”裴静元犹豫了一下，又道，“令妹又为何突然在那段时间失踪？”

韦霑一直反应冷淡，此刻却悚然动容：“舍妹失踪，与唐宁并无关系。裴大人休要胡说！”

裴静元看着他激动的神色，轻声道：“我也希望韦萱姑娘失踪与唐宁无关，但一个青春妙龄的官家之女意外失踪，总该有些原因吧。”

“她……”韦霑沉声道，“那年腊月，终南山有位道长传言要羽化，家母笃信道家，想亲眼目睹，于是舍妹便陪她进山，不料天冷路滑，不慎掉入山崖，此事……此事韦某不想再提，也请裴少卿不要再问了。”

“那是贞观七年腊月。”裴静元缓缓道，“我记得那年冬天，长安特别冷吧。终南山大雪封山，你们韦家一位五十多岁的老人，一个少不更事的女子，居然在此时进山，然后意外失踪。”

他摇摇头继续道：“裴某有一番推论，是不是更合理。唐宁为骗取遗物，进入韦家，但不久就被你察觉，他见事情败露，于是挟持令妹以做要挟，而阁下……阁下也许是为韦氏一族安危着想，并没就范。于是，唐宁就残忍地将令妹杀害。韦大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宝物，竟令你连妹妹的性命，你自己的身家都不顾惜？”

韦霑冷笑道：“这些毫无根据的推测，韦某根本不屑争辩。”

裴静元没想到他这样固执，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了。

这时，一阵沉闷的暮鼓声从远处传来。这是长安宵禁的信号，鼓声响完，各坊就要关闭坊门。

洛雨在院中等了很久，终于听到寒暄送客之声，跟着就听到裴静元唤她，“贤侄女聪慧机智，实在可人，以后可以常来大理寺，裴某还想喝贤侄女煮的茶。”

洛雨心想，“这人脸可真厚，谁是他的贤侄女。”

两人登上马车，出了皇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