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后，天黑得越来越早，杨奶奶八点就喊杨梅梅洗漱，脱了外衣塞进被窝里，让她睡觉。

“婆婆，我想喝水。”杨梅梅躺下，眼睛闭了两秒钟，又睁开。

杨奶奶倒了半杯温水给她，杨梅梅坐起来喝掉了。杨奶奶等她躺平，给她压了压被角。

“婆婆，我想尿尿。”刚躺下没有一分钟，杨梅梅又说。

“人肠子那么长，刚喝的水直接流下去也没这么快！”杨奶奶嘟哝着去院子里拿了尿盆进来，给她塞进被子里。

又躺下没两分钟，杨梅梅屁股有刺一样，翻了个身，趴起来，“婆婆，我饿了。”

饶是再好脾气，杨奶奶也忍不住了，没好气地把她压下去，“饿什么饿？赶紧睡觉，睡着了就不饿了。”

“真的饿了。”说着话，她的小肚子居然“咕”地响了一声，杨梅梅更理直气壮了。

“真饿了啊？”杨奶奶拍拍杨梅梅肚皮那里的被子。

杨梅梅笃定点头。

这时候馒头都冰凉凉的，肯定不能给她吃，杨奶奶就打开高低柜，给她取了两块饼干，又把枕巾垫在下面，“好了，快点吃吧。”

等杨梅梅吃完了，杨奶奶拿着枕巾去院子里抖饼干渣。大门外传来拍门声，接着有人走了进来。

杨奶奶就打开院子里的灯，问：“谁呀？”

“我们是清河中学的老师，您家里有没有租住的学生？我们来检查一下学生情况。”跟老师一起的还有村长的儿子，他在中学包了食堂。有熟悉的人在，杨奶奶就放下了戒备，配合起老师的工作来。

“有哩，前面厦子房的小房间住的中学的学生。”杨奶奶带他们过去，“我家里都租的女娃娃，嫌男娃娃捣蛋哩，这几个女娃娃都安安静静的，很乖的。”

就几步路，屋子里的女学生也听到院子里的动静了，只是当学生的都怕老师，她们在屋子里躲着呢，打定主意没人叫不出来。

这间屋子住的是姐妹俩，姐姐上初三，要上晚自习，下课时八点半，走回来就八点四十了，妹妹上初一。初一初二的孩子不上晚自习，大多下课后跟同村的孩子结伴骑自行车回家，这孩子是借了姐姐的原因，一起租房住，姐妹俩做个伴儿。

老师上前一步，问道：“你们有没有点煤炉子？”说着话，眼睛往屋子里看。

“没有。”妹妹躲在后面，姐姐小声回答。

察觉到学生的紧张，女老师指了指桌子上的暖水袋，笑着闲聊：“用暖水袋挺好的，晚上踩脚下暖脚，早上温水倒出来还能洗脸。”

两个孩子笑了笑，没说话。现在肯出钱给孩子租房住就已经是疼孩子了，毕竟每月几十块，一年下来好几百，是一笔不小的钱了。

老师进屋转了一圈，指了指床铺，“你俩没用电热毯吧？”被子铺开着，也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两个女生摇摇头，姐姐拘谨地回答：“那个太费电了，没用。”

“没事，别紧张，我就是问问。要是用电热毯了，就要注意用电安全，”女老师温声说道。

看起来检查工作要结束了，女老师退出来，跟守在外面的男老师说：“没有煤炉子，也没用电热毯，没啥安全隐患，走吧，看看下一家。”

杨爷爷听见院子里的狗叫时就出来了，跟杨奶奶一起把老师送出门。等老师往北边去了，他就往南边一户相熟的人家去，那家是村里的租房大户，家里住了好几个学生。

杨奶奶从大儿子放水果的车子上摸了两个桔子，敲门给那姐妹俩，然后拉着她们闲聊。

“那个老师你认识不呀？”

“认识，不过不教我们班，她不认识我。”面对杨奶奶，姐姐就放松多了，一点不像刚才面对老师时那么拘谨。

“你们学校咋突然检查来了，是不是通知啥了？”

“我们老师说不让自己用炉子，用电热毯的早上也一定要记得关掉才能走。”

“哦，那就是怕不安全。你们老师还怪负责的。”

桔子放在桌子上，那股清香一个劲儿地往她鼻子里钻，这种要花钱的水果，家里平时是不舍得买的。收了桔子，两个女娃娃心里对杨奶奶就亲近了一分，压低了声音神秘地说道：“不是的，是因为有学生煤气中毒死了，今天学校都传开了，是初三三班的一个男生，就在我们隔壁班，我认识他们班的学生，我们去厕所的时候她亲口告诉我的。”

杨奶奶讶异又惋惜，“呀，咋能煤气中毒了呢？是把窗户关得太严实了吧？”煤气中毒就是一氧化碳中毒，冬天生炉子，经常发生这种事，但常常是觉得头晕想吐这种轻症，在通风的地方休息休息也就好了。

原本只是想打听打听情况，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消息，杨奶奶心里怪难受的。学生出了意外，怪不得学校今年管得严呢。等晚上，杨爷爷回来了，也带回了同样的消息，说是附近的村子都有老师查呢，两人唏嘘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