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爱国迟疑地抬手推了推滑到鼻梁中段的眼镜，将宋思鉴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遍。

“你是……”

“我是三年前您带过的唯一一个毕业班里的学生，我叫宋思鉴。”

李爱国先是一愣，接着猛地拍了自己的头顶，他头发稀疏，头顶已经不剩几根头发，手掌倏地拍在上面，发出的不是闷响，而是响亮的一声“啪”。

顾忌到一旁的保安时不时往这边打量的视线，李爱国叹了口气，要宋思鉴跟他一起到办公楼去。

看在李爱国的面子上，两名保安放宋思鉴进去了。

宋思鉴跟在李爱国身后，不住地环顾四周，除了在教学楼前修缮了一片小池塘外和三年前并没有什么两样。

一进了办公楼，扑面而来的穿堂风卷携着浓浓的书本和笔墨的气息，宋思鉴的脚步顿了一下，李爱国回过头疑惑地看他，“怎么了？”

宋思鉴摇了摇头，跟着李爱国进了他的办公室。

办公室不算大，但只有李爱国一个人的工位，宋思鉴留意到桌面上搁置的工牌，上面写着：年级主任李爱国。

宋思鉴随手带上了门。

狭小的空间内空气并不流通，李爱国拿着一次性纸杯给宋思鉴倒了一杯白开水，宋思鉴留意到他背后的衣服布料渐渐变深。

天气太热了。

李爱国把白开水递给宋思鉴，宋思鉴道了声谢谢，白开水还在不断冒出热气，隔着薄薄的一层纸将温度传递给宋思鉴，有些烫手。

李爱国似乎终于受不了天气的燥热，却也只是打开了身旁的一台立式风扇，宋思鉴抬头望了望，李爱国头顶的空调貌似还是崭新的。

宋思鉴动了动嘴唇，想要打听有关司榕的下落。

李爱国抿了一口茶水，将溜进嘴里的茶叶呸了出来，先宋思鉴一步开了口，“小宋呀，你是个好孩子。”

宋思鉴的目光却盯着手中一次性纸杯里冒出的不断上升的白色热气。

“听老师一句话，不好的事都已经过去了，你还年轻，往后还有大好的机会等着你……”

“李老师。”宋思鉴忽然开口打断李爱国的话，他抬头望着李爱国，空洞的眼神里难得焕发出一点光亮来，“您还有……司榕的消息吗？”

李爱国一愣，将手里的茶杯放在桌面上，他力度不轻，水杯触及桌面时震得茶杯里的茶叶都下沉了一些。

“都那么久了，干嘛要揪着过去不放勒？”他的情绪一下激动起来，就连普通话都变成了家乡方言。

“李老师，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不想最后连她的音讯都失去。”

李爱国撇了撇嘴，“都愿意为了她去坐牢了，当初我抓你们两个早恋问题还都死不承认呢。”

宋思鉴轻轻笑了一下，“还不都是因为当时怕您。”

“我也都是为你们的成绩着想啊。”

宋思鉴点了点头，没再继续反驳。

氛围有些尴尬，两人都默不作声，狭小的办公室里只能听见立式风扇摇头模式下扇风的声音，尽管送来的风是凉爽的，可声音嘈杂，吵得人莫名的心烦意乱。

李爱国又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水，大概是觉得这样的环境实在不适合促膝长谈，他把风扇关掉，办公室内一下安静了下来，李爱国从抽屉里掏出一个还没撕掉塑料薄膜的遥控器来，轻轻一按，打开了空调。

内心的燥热渐渐被抚平，李爱国又缓缓地开口。

“我去医院里看望过司榕同学。”

宋思鉴一下抬起头，他深深地凝视着李爱国，迫切地想要他再继续说下去。

“那次不赶巧，我到病房时司榕刚刚办理出院手续，病房里只有两个人在收拾，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司榕的父母，后来一问才知道，是司榕父母的好友。”

“这孩子也命苦，好像从小母亲就离世了，父亲不管她，她就被父母朋友的好友收留，可高中时她又莫名其妙地搬了回去，以至于发生这么严重的事情他们也是后来才知道。”

“我和司榕见了一面，很奇怪，她表情木木的，看上去似乎有些记不起我是谁了，我还想再追问原因，他们却急匆匆地带着她离开了。”

李爱国的声音戛然而止，宋思鉴呆愣着，良久才回过神来。

“她有没有提起我？”

李爱国拧了眉头，摇了摇头。

宋思鉴的情绪陡然间变得极其激动，他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就连手里握着的纸杯也没留意，纸杯从他手里掉落，泼了一地的水。

“李老师，那你知道她家在哪儿吗？”

“不知道。”

“那你知道她考入哪所大学了吗？”

李爱国愣了一下，偏头仔细想了想，而后轻轻叹息了一下，惋惜道：“她高考的成绩和模考差远了，连个正经大学也没考上。”

“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