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第九章 千里驹(1 / 3)

“按照古人的传说, ”赵鹿鸣说,“我不能穿鞋,至少也得给鞋子倒过来。”

佩兰就吓了一跳,“帝姬若如此行事, 岂不吓到他?”

王穿云倒是没被吓到, 但很好奇, “他那么厉害吗?”

想想也对,不能吓到岳飞。

帝姬就说,“确实是很厉害的。”

“有多厉害?”王穿云又问。

“我看多了糟烂的军队,最多也不过自己从蜀中带一支兵马出来,事事亲力亲为, 练出新军用, ”帝姬说,“他不一样,他能化腐朽为神奇。”

岳飞是想不到帝姬对他有这样大期望的。

滏阳西边是山, 北边有大泽,光是追击那些流寇就已经让他这支流民组成的义军队伍疲惫不堪。

大泽里什么都有,有刚刚从树洞里苏醒,爬出来四处觅食的毒蛇, 有冰冷却能陷人没顶的泥潭;山里也什么都有, 有毒蛇猛兽,有嶙峋山石,一不小心就能摔断了腿。

比起来流寇就无足轻重了, 流寇没有制式铠甲,也没有制式武器,他们衣衫褴褛,像山魈一样在山中和沼泽间钻来钻去。就连他们粗制滥造的弓箭的杀伤力也是微不足道的, 他们没有那么多铁,更没有个靠谱的炉子,打不出真正有杀伤力的铁箭头。

但他们的确像山魈,衣衫褴褛地四处晃来晃去,就是不认输,不投降,仿佛连人类的语言都听不懂一般。只有义军在沼泽深处找到了他们的村庄时,他们才像是忽然懂得了人类的语言——那也并不像个村庄,而更像一个野兽的巢穴,里面有妇人,没有老人,有几个孩子,但不多,多的是一具具白骨。让人根本无法想象,这场战争自去年冬天开始,至今不足半年,那些干干净净的白骨到底是怎么回事。

“跟我们去滏阳,”一个追随岳飞一同从汤阴出来的弓手说,“那里发粮的!”

妇人不说话,只顾抱着孩子,可怀里的孩子却开了口:

“你们宋人骗了我们一次,”那个小娃娃的声音突然尖利起来,“你们还要骗我们!”

“我们何时骗了你们?”

流寇们已经赶了回来,这些一直在四处乱窜的亡命之徒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不得不同他们展开一场正面决战。

大家都不是专业的军人,但这场决战还是很惨烈。

流寇的妻儿就在这,无法后退,因此格外勇猛,但没有什么战术可言;

义军刚过上几天好日子,家眷也在不断加固,不断变得更加热闹,更加安全的滏阳城里,因此怯弱了很多,但领军的是个久经沙场的年轻军官,又带了十几个同乡同袍的兄弟。

最后赢的还是义军——冷兵器战争,十几个悍勇作战的老兵足以决定这样一场小型战斗的胜负,除了几个逃走的流寇,其余都交代在了这里。

但岳飞还是很奇怪,他越过那些流寇的尸体,走向缩成一团的妇孺,“我们究竟何时骗了你们?”

“妾是燕人,”一个妇人终于开口了,“与夫家自沧州侥幸逃脱,藏身于此。”

脏兮兮的小娃子就趴在她的怀里,吓得呜呜直哭。

她的头发乱蓬蓬的,用一块很脏的布裹着,身穿着一件看不出什么颜色的衣服,像是由无数布条,上衫或是下裳,袍服或是短打,胡乱拼凑缝制出来的东西。

那张肮脏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她的丈夫就死在她的眼前,可她一丝哀恸也没有。

她像是对自己遭遇的一切都已经麻木了。

这支流寇里的男人大多被杀死后,剩下的人就跟着义军走出沼泽了。

到了晚上,义军里有些人就看那些妇人眼神很不一样了。

他们是没钱,一个个都是穷汉。可出门剿匪,带上了粮食,现在有的士兵就很想拿一碗麦粥,换一个妇人,还有的人觉得既然是流寇的家眷,那自然也是女囚,一个罪人,还不是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但这种蠢蠢欲动很快就被镇压了。

“待她们回了城,得了安置,成了自由身后,你们要在休沐时勾三搭四,只要你情我愿,我就不拦着,”这支义军小队的首领说,“但现在要起了这样的心思,就别怪我按军规处置。”

这群穷汉就敢怒不敢言地低了头,但过一会儿,又开始窃窃私语。

“凭什么呀?”他们这样嘟囔,“咱们既然犒赏比不得灵应军,怎么军规也倒要按着他们的来呢?”

“你若不想遵从军规,你为什么吃灵应军的粮?”军官的声音变得严厉许多,“再有异议的,待回去之后,我替你们报上去!有本事你们也如今日所剿之人一般,去泽地里自住就是!”

立刻没人有异议了。

论身份,这位岳押官已经升为岳都头;论战绩,人家一个能抵他们一百个,不夸张!

这一夜就很平静,变故是在第二日准备回城时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