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 / 2)

百官大起居。

这个词有点别扭,可以用“上朝了!”来进行一个简单的替换。

所有重要的,有资格参加朝会的官员按照他们的职位高低排排队,鱼贯而入。

走路的时候是要守规矩,且从容不迫的,绝不能失仪。可这两日发生的事有些蹊跷,让有资格参与进去的官员感到心惊,没资格参与进去的感到兴奋和好奇。

于是满大殿除了飘着馥郁而凛冽的香之外,还飘着各色的眼光,以及数也数不完的心眼儿。

百官大起居时,官家也该好好地穿他的冕服,但众所周知,官家修道,皇帝的衣服就比不过神仙的衣服了,所以他今天也是穿了一件道士款龙袍来见百官的。

神情平静,看起来一点也没有不开心的意思——前排的官员神情肃正,似乎谁也不曾抬头直视君王,但谁都仔细地将官家的神情记在心里。

今天看着是风平浪静的一天。

“七拜”之礼后,有天真的官员这样想时,太子突然就上了奏表。

太子说,儿臣要弹劾!弹这个前番引起边患,破坏契丹百年之好,而今不思报国,又一心为金人说项的逆臣!

吃瓜群众们一下子就兴奋起来了。

弹赵良嗣嘛,这人原是辽人,是叛徒,原先吃辽人的饭,现在又张罗与金人联盟,可金人归还燕云那般不情不愿,这是他的错!还有两次燕京之战的失利,也都有他知情不报的过错!

亏官家特意许他姓赵!呸!

弹他断然没错的!

再考虑到宋金联盟时,他几度出使,在官家面前极受器重,赐姓赐官赐爵一个不落,财帛赏赐更是晃瞎了人眼,那大家就看他更不顺眼了!

凭什么他能从官家那捞来许多赏赐啊?弹他!弹他这个阿其那,塞斯黑!

太子一开口,下面的大臣们有噤若寒蝉的,也有立刻应声附和的,破船也有三斤钉,赵良嗣这儿却一颗都没有似的,没一个人替他说话。

于是大臣们又开始互相抛眼色了,赵良嗣抱太子大腿也算努力,这怎么一个朋友都没交下,还被主君给卖了哇?

闹哄哄一阵后,又静了下来。

有人偷偷去看赵良嗣,有人偷偷去看官家。

风暴中心的赵良嗣低着头,一声也没有,像块木头似的。

居高临下的官家面色还是平静极了,一点也不曾为太子的决断展露赞赏之色。

他只是一个个地看过去,将所有人的神情都收进眼中,最后看向赵良嗣。

“卿有何言?”

刚刚七拜过的赵良嗣就赶紧出列,俯倒在地,又拜上一拜。

“臣有罪。”他闷声说道。

官家那张端正秀雅的脸上就浮现出一丝嘲弄。

“赵良嗣既受国恩,当思图报,却怀嫉恨之心,行进谗之事,近削其五阶,罢其官职,以儆效尤。”

嗨呀?这么快!不同相公们商量一下?也不多想想?

太子立在下首处,愣愣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不明白他怎么就这么轻易地削去了赵良嗣的官职,明明自己只是弹一下,作个态,这是不是太父慈子孝了?

他很紧张,还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保住了太子之位,但御座上的老父亲像是突然就开大了。

“王黼。”

王黼赶紧出列,太子一见他的表情,心里就是一沉。

王黼看起来真的是很开心,很开心。

他长得漂亮,身材也匀称,官服穿在他身上就格外的精神,待他利落又不失优雅地上前一步,抬起头望向官家时,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

他的眼睛没有弯,嘴角也没有翘,那张漂亮的脸和其他相公们没有不同,依旧是肃正而内敛的,可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喜气洋洋的劲儿,就是那种藏着掖着不好意思笑出声,但只要一回家立刻就会官服都不脱,满地打滚的劲儿。

“臣在。”他说。

官家见了他那张笑脸,似乎也跟着心情好了起来。

“朕听闻京城市井有童谣,‘三百贯,且通判;五百索,直秘阁’,此何意耶?”

大殿里静得忽然什么都听不见了,只能听见王黼渐渐变得粗重而急促的呼吸声。

这不该!这不该呀!

他捞钱是不错的,可捞钱有什么稀奇?官家身边这些相公、太尉、宦官们,哪个不捞?哪个不是在官家眼皮子下面捞?官家说什么了吗?官家也只管锦衣玉食,超凡脱俗地修他的道而已,从来也没管过他们这群手握权力的高官,为自己提升生活质量所做出的一点努力呀!

王黼大口地呼吸着空气,但空气却像是钻不进胸腔,闷得他眼前一阵阵发白。

他是个极善辩的人,他在一瞬间就想到九种为自己辩白的话术,九种!

但问题是,如果这个童谣只是官家拿出来安在他脑袋上的,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