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3)

江时晏落座,不动声色,将温家布置尽收眼底。

老屋门扉木质斑驳,青苔扫过一次,然而大雨后仍旧自罅隙蔓延而上——当初温明安愤懑族老不公、脱离温家本族,追随妻子定居此处,这事在京城还为人津津乐道过。

发妻逝世后温明安也未迁居,如今落魄之情状,旁观者亦不免慨叹。

温茗端坐于桌案之后,素手把玩一只老旧青瓷茶盏。听闻江时晏的话,只清浅一笑,色如蔷薇之苞片稍涟,有姝色泛开。

方才先进屋的少年——江家小厮明尘——紧随江时晏其后,不免暗叹:这样老破的屋子,着实与家主和温小姐的容貌不匹。

温茗笑意盈盈,江时晏彬彬有礼,氛围尚还算轻松。

这点轻松很快消散。

江时晏夸完“温小姐聪慧”后不再作声,明尘习以为常,任劳任怨,替自家主子说明来意:“温小姐猜得不错,家主今日前来,正有了解您新秘方之意。”

温茗的神情几经变换,仿佛很是苦恼,继而转为坚定。

她凹好姿势后轻叹一声,抬眼望向江时晏:“公子此番前来,老屋蓬荜生辉,然而炸鸡乃家传之秘,非小女子等能轻易示人……”

这波演技,至少208起步。

温茗站起身,微微垂手,一双明眸里写满了歉意,程度把握得好,既不拂了这位大家主的面子,又不显谄媚。“还望公子明鉴,莫要深记温家之过。”

明尘有些受挫,还欲再劝说,却被江时晏一个手势拦住。

“温小姐不必多虑,”江时晏不见怒意,见一事不成,便已想到旁的出路。他轻抚茶盏,目光灼灼,望向温茗,似是胸有成竹,“既如此,明德酒楼愿收购温家秘方,不知您意下如何?”

温茗一惊,抬眸,恰与江时晏平静目光对视。

平静片片荡开涟漪。

目光相触不过片刻,江时晏垂下眼,握住茶杯借以遮掩自己略微的慌乱——他鲜少与女子这般近距离接触。

温家食铺近日依靠炸鸡起死回生,江时晏早预料到温茗会拒绝。他今日亲自拜访,炸鸡秘方在其次,最主要的……

江时晏又轻抿一口茶水,坦诚道:“温小姐是有才之人,江某冒昧前来收购秘方,不为其他,只愿与您结下善缘。”

这是当初卖系统低级配方时、温茗的原话。

江时晏竟然记下来了。

明尘在江时晏身边呆了多年,机灵得很,连忙接话:“咱们明德酒楼食材丰盛,烹调技艺精湛,若能得到温家配方,定能发扬光大。还请小姐回头与父亲商量,若能达成共识,我明德酒楼必然极力配合,给您两位公道的价格。”

温茗思索着,现在卖掉温家秘方确实是好主意,一则已经有了炸鸡秘方,二则可以填补资金漏洞,三则交好江家,四则有了应付温大远等亲戚的理由。

唯一的难点在于……温茗侧身,偷瞟温明安。

温明安的神色十分复杂。“江家主大善,明安感激不尽。可我已与长兄立下契约,内容正有关秘方。”

江时晏早已不见方才局促,未见不耐烦,温和解释道:“温大远篡改契约时限,相当于单方毁约,如今还在狱中关着,您可放下心。”

温大远最多能关三个月,与其等他出狱后再来纠缠,不如当断则断。

温茗瞧出父亲神色松动,便知晓他有了决断。

谈判,这也是她的老本行了。

温茗正襟危坐,双手轻轻放于桌面上,微笑标准。她的眼神坚定而专注,询问江家愿意开出的条件。

江时晏只问:“您家的预期是多少?”

温茗语出惊人:“五十两。”

五十两?!

自温大远强行上门夺秘方后,温明安对本家的情谊已快散尽,只想处理这烫手的秘方。江家主愿接手,如何还敢多提要求?

他正欲开口,却被温茗强塞一块鸡块,他腮帮子鼓着,瞧着甚是滑稽,神情却是郑重的,叹了口气,便将主场还给女儿。

囡囡不是贪婪的性子,他得信女儿。

江时晏这厢云淡风轻,小厮明尘却慌了神——江时晏生平不善交涉,对自己欣赏之人堪称掏心掏肺,如今想必是对温茗起了意,可……

这位温小姐行事利落,怕不是善茬,现在提出的价格太荒谬,自家是为着颜面应允下来呢、还是不应?

明尘旁观至此,对温茗升起些不满:江温两家便如云泥之别,家主愿亲访,已是在表诚意;如今还愿采购温家那无用秘方,更是大发善心。

这温家小姐不懂事,竟还得寸进尺,如此离谱的条件,着实叫人齿寒。

江时晏不见喜怒,淡声应下,听得温明安心惊肉跳:这哪里算“公道”,简直是大发慈悲、救济温家了!

明尘立即望向温茗:这丫头遂了意,怕是乐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