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南歌比约定的时辰足足提早了一刻钟来到沙滩。

日头毒辣，对仙人而言还好，对凡人而言却是夺命的烈火。凤南歌怕晒到那男孩，主动挑了个背阴的地方等着。

水镜哗哗响起，灵力波动相当熟悉，是来自母上的通讯。

凤南歌头皮发麻，飞速检查着装，然后才接通水镜。

“母上。”

今日的母上依旧是惯例的威严模样，眉头皱着，问她：“天地灵气吸收得如何了？”

“回母上的话，”凤南歌作了一揖，“内息已恢复了五成，一切尽在计划之中。”

母上嗯了声，眼里现出些微赞许。

这是她最得意的所有物，是她的孩子，没有多余的枝杈，完全按照她的规矩与禁锢严丝合缝地成长至今日。她的孩子是完美的，值得她骄傲与炫耀，每次只要看到凤南歌，她都能看到凤族的骄傲，看到凤族的前程，看到她用心血浇灌出来的最美丽的花朵。

“那就好，凤族上下这么多人，你是最让我省心的孩子，”母上微微颔首，提点她，“凤族哺育你多年，给你最好的教育，最好的生存环境，你也应该不忘家规，时时刻刻将凤族放在首位才行。”

凤南歌眼睫颤了颤，恭敬道：“母上教训得是，南歌受教了。”

母上点头：“还有两日就是中元节了，你自己斟酌，要不要派几个人下去陪你？”

凤南歌心上猛地打了个突。

她第一反应是母上发现了衍羲和住进来的事情，准备派人把她抓回仙界，但如果真是这样，母上绝对不可能是现在的这幅态度，这里面肯定还有内情。

于是她换上一种恰到好处的迷茫神色，不解地看着水镜：“母上？”

母上解释道：“凡间不比仙界，中元时节阴气重，我派几名亲信过去，也能对你稍加照料。”

啊。

还好还好。

母上什么都没有察觉。

凤南歌知道，她现在必须非常非常谨慎，才能打消母上的念头，这要是有凤族人下来，发现梧桐树屋里住了个身份不明的衍羲和——

她打了个哆嗦，不敢深想。

再抬头的时候，凤南歌神色如常。

“要说阴气重，地府的阴气比凡间重得多，”凤南歌状似无意地道，“我与鲛人一族的皎姣尚有联系，她明日在地府正当值，我想，若是连她都没问题的话，我应该也不需要家族的陪同才对。”

她这句话说得极有技巧，不提自己的想法，只拉出皎姣的名字：她们从小一同长大，自然逃不过被比对的命运，在母上眼中，自家女儿无论是在学业上还是在出路上，都处处压着皎姣一头，这让母上很是自豪，凤族是骄傲的灵兽，无论如何也不能被旁人比过去才对。

听到这话，母上神色和缓下来，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只不过——”

凤南歌一颗心脏再次提起来。

“罢了，”母上若有所思道，“你是好孩子，我知你做不出离经叛道的事情，你能把你自己的生活按照日程表安排得井井有条。不派人了，这次就依你罢，你自己多加小心。”

这话听得凤南歌头上冷汗直冒——从遇到衍羲和之后，她的日程表就变成了大片大片的空白，不再有规划，而是全凭当时的心情行事。

好在母上并未注意到她的异常，只点点头，凤南歌不动声色地吞咽了下，知道这一关算是过了。

“是，谨遵母上吩咐。”凤南歌说。

母上又嗯了声，又话锋一转道：“对了，这几日你可曾在三清山见到皎珏？”

“玉公子？”凤南歌想了下，说，“见过数次。不过司禄不是很忙的么？怎么得了闲暇，来三清山暂住？”

母上眼中隐约有笑意，却不答她的话，只道：“遇到就是缘分，记得了吗，趁着闲暇，你可要多多与他相与才行。对了，不如这样，明日的中元节，你可约他一起。”

一个念头弥漫开来。

婚书——我也送了一份呢。

玉公子如是说。

凤南歌眼中现出些许乞求，她看着水镜中掌握着她婚嫁大权的威严母上，她知道这时候她不该再说话了，她该闭嘴，该挂掉水镜。

可想到那瘫在贵妃榻里的衍羲和——

凤南歌艰难开口：“……母上，不是玉公子……行不行？”

母上“嗯？”了声：“当然可以，仙界的世家公子又不仅有皎珏一人，你看上谁了？你的同事？可以跟母上说，母上去帮你考察他的家境。如果是家中长子那再好不过，长子通常比次子更有责任心。要向上选，不要向下选，母上这是为了你好，你这么听话的孩子，应当明白母上的良苦用心。”

凤南歌的心脏慢慢沉下来。

要世家公子，要同为公务人员的同事，要向上选，要家中长子，还要有责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