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局(1 / 2)

我本纨绔 行十里 1625 字 9个月前

来人满身狼狈,沾着的淤泥与杂草顺雨水淌下,远看几乎已辨不清原本模样。

可当顾江蓠同其对上视线,还是将那人认出:“你这伤……”

利器撞出的伤口极深,又未经及时处理,翻出的血肉已经发白,化出脓水。可那人仿佛感知不到疼痛,雨水顺着凌厉眉眼流下,周身锐气将那层病气彻底遮住。

雨太大了,谢凌川只能看到她嘴唇翕张,却听不清所言,打断道:“雨这般大,怎么跑来这里?”

顾江蓠怔然看着他,心下百感交集。

“当心!”

谢凌川忽然急道,大步跨向前,将她一把拽过。

她出神太远,险些被一架堆满土的推车擦翻,踉跄撞入那人怀中。

“对不住!”推车的是一名老汉,佝偻着身子,粗布湿衣紧贴在身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架子,被暴雨击打得抬不了头。

“无碍,”谢凌川抬头道,“我帮您!”

兴许是褪下那身蟒袍,又或许是久经沙场所带的戾气被雨水浇透,这一刻,他好像只是个寻常军户子弟,带着天性的悲悯与果敢,逆行于暴雨之中。

“先去营帐内避雨,有什么事待会再说。”

“谢凌川,”顾江蓠走到他身旁,同他一起推动土车,低声道,“城北门口有辆马车,届时有任何异动,即刻出城。”

谢凌川面上一愣,看向她的目光讶然。他未曾言答应与否,弯腰推着土车,像是一座孤立的小丘,逐渐消失在雨幕之中。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照亮顾江蓠苍白面色,似乎有什么事亟待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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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光寺内,一个大棚下架起一顶铁锅,药液滚沸,冒出的热气消弭寒天之中。

人们排成几列,缩头含胸,冻得不住颤抖,沉默着端走驱寒的汤药。

“王妃!”有人快步走到顾江蓠身边,急声道:“这天寒地冻的,您怎么亲自在这分药?”

“无碍……”可还未待她说话,那人便将她挤至侧旁:“王妃若出事,咱交代不过去,小的来就好。”

顾江蓠无奈只好松开手中汤勺,由人引着向内室走去。

寺中少有人这般多的时刻,可却比任何时候都寂静。四周空气凝结着难以言喻的悲伤与恐惧,人人垂首不语,唯有雷声轰隆。

可当一道响雷落地之后,她却隐约听到一个女人的压抑的哭泣。

“就送到这吧。”顾江蓠停下脚步,望向一处院子。

引路的小兵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道:“那是专门停尸的地方。王妃,您还是……”

“我也曾在韶光寺中长大,识得路,”顾江蓠道,“你去忙,不用管我。”

小兵闻此言,行礼后离去。

顾江蓠转身走进那处庭院,微弱的啜泣声没有消失,随着她的靠近愈发清晰。

她走在尸堆之间,几个时辰前尚且鲜活着的面孔不可避免地跃入她眼中,有稚嫩小儿,有耄耋老朽,亦有力壮的中年人。

他们游走在生命长河的不同阶段,只是一场洪涝,从此滞留在原地。

顾江蓠不躲不避,垂首看着他们,不时弯腰帮其整理遮体的破布。

最终,她走到一扇门前。

那门半掩着,室内昏暗,入目便是庞大的弥勒佛像,端坐的佛像膝上点了两盏烛灯,莫名衬得那佛面狰狞。

有女人的声音从佛像背后传来,顾江蓠犹豫片刻,还是向那处走去。

“我儿莫睡……睡了容易着凉……”一个发丝凌乱、衣衫褴褛的妇人靠在佛像上,神情恍惚,口中不断呢喃。

她怀中紧抱着一个襁褓,对顾江蓠的到来恍若未觉。

“夫人?”顾江蓠轻声道,屈身朝她步去。

“我儿——”那声音戛然而止,女人缓缓抬头,与她对视。

顾江蓠心头一跳,似要被其中冷冰灼伤。

“夫人?”

妇人蓦然回神,怀抱着婴儿,跪在地上朝她爬来,声线因长久的哭泣已变得嘶哑:“姑娘救救我儿,姑娘救救我儿!”

襁褓一角布料滑落,露出一张青紫小脸,其双眼紧闭,已没了呼吸。

那竟是一具死婴。

顾江蓠僵立在原地,喉咙被翻滚的情绪扼住,说不出话。

妇人拽住她的衣摆,跪伏在她脚前,身躯剧烈抖动,带着哭腔哀求道:“救救我儿……”

可她只能缓缓蹲下,哑声道:“夫人节哀顺变。”

“你说什么!”那妇人一把将她推倒在地,眼中盛满了恨意,怒道:“我儿没死!”

可那是她的孩子,她怎会不知怀中稚儿体温正在逐渐流失,怎会不知他许久前便没了动静。

她不想面对,胸中沸腾的怨愤驱使她一把掐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