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2 / 3)

她昨天给妈妈时倾打电话时顺口说起。

“妈妈当年也希望能生个男孩。”

“真的?”

“生你的时候妈很痛,很辛苦。我便希望自己的孩子用不着受这样的罪。生孩子这种事还是让别人的孩子去做好了。当妈的,终究是自私的。”

回忆至此,时笺钩花的手顿了顿。

仰头,小丽丽已在画纸上勾出雏形,一大片灰混合着蓝,似乎混沌一片,那看似的混沌将成为远山和天空。

当年时笺跟纪夏学过各种画。努力许久,最终得出所有绘画的前几步骤都很简单,简单得总会让看见这几步的人生出“我也会”的错觉。真握住画笔才知道眼睛只是也许学会了,手却完全不懂。

还是火柴人最适合她。

小丽丽一边画,一边与时笺说起纪夏昨天画的仓鼠,那小仓鼠画得活灵活现,肉嘟嘟、软乎乎,似乎一指头戳下去毛茸茸的小身体就会陷下去一小块。

“画功好,但也只剩画功好。”

虽说出身美术系,但小丽丽对插画行业没任何兴趣,她主攻水彩。对纪夏丝毫不了解。

后来了解了纪夏的身份又见过他画的水彩后多了一丝崇拜,但依旧嫌弃不已,说起纪夏时总是说:“他就是个混蛋!”

再帅,再有钱,背叛闺蜜,就是混蛋!

小丽丽的笔落在纸上的声音与时笺一边钩花一边哼唱的歌被河水声裹着流向远处。

澄碧的天空衬得从半山腰开始蔓延的雪愈发莹亮。偶有鹰在空中盘旋。

一个红气球轻飘飘向上,优哉游哉飞入云中。

时笺先看见,揉了揉眼。

小丽丽一分神,握画笔的手顿了较长时间,画面上便有了一团浓浓的蓝,混在淡淡的灰中,显眼又嚣张得意。

五年,时笺还是头一次在这个小山沟看见氢气球。

一大团氢气球朝着她二人的方向缓缓移动。

五个最大六岁、最小四岁的学前班的孩子一路跟着,目光落在气球上怎么,口中咿咿呀呀闹着。

拿气球的人是纪夏。

意外。

又毫不意外。

纪夏穿了身运动服,脖子上挂着佳能的数码单反。单反的镜头盖上贴着一个小小的史努比。也被磨得只剩下一片花白。

那是时笺当年四处打工、省吃俭,终于在大四毕业那年花三千块钱买的二手货。读大学时时笺将手中钱的用途分得很清楚。时倾给的钱只能用来吃饭和学习,妈妈打工很辛苦。所以送男友的礼物要用自己挣的钱来买。

纪夏已走到她面前,将那一把氢气球递给她,理不直气不壮:“时笺,你还记得吗?”

时笺还记得。

大学时纪夏也接画单。那时候他不出名,也不是美院的学生。一张画最少的卖一两百,最多的也就一千块钱。

时笺当年曾问过纪夏为什么当年有考美院的实力却执意选师范。

我妈妈和小姨都是老师。纪夏简单回答,漫不经心岔开话题,把玩着才拿到手的单反,问时笺想不想抓着一大把氢气球拍照片?

“就像《飞屋环游记》那样,拍一个依靠氢气球的力量带着我们飞向高空,飞向天涯海角的照片。因为人没有翅膀,不能飞翔。”

后来忙于工作一直没能实现。

再后来,两人分了手。

蓝天白云下,气球反射着太阳的余光。

一只只,直勾勾朝向天空,拼尽全力扯着绳子,渴望挣脱绳子的束缚。

气球靠着氢气才能享受飞行。

人没有翅膀,不能自己飞翔。

“我们没有化妆。”小丽丽见时笺似有几分犹豫,抢答。

“自然才是美。”纪夏将一大把气球塞给时笺,从里面抽出了几个递给一直在旁边眼巴巴望着的小孩。将气球系在他们的小手指上。

几个孩子相互张望,指着对方哈哈大笑,挥舞着小手在水泥路上蹦蹦跳跳。纪夏随意拍了几张。

阳光,枯枝,雪色为背景。

孩童衣服上还沾着泥土,被阳光晒得黑黑的小脸蛋上的高原红都充满童趣。

纪夏继续解释:“蓝天,白云,高原红,小气球,还有那里的小羊羔,自然就是美。”

时笺:“虽然,但是——那是小牛犊,不是小羊羔。”

纪夏:“……有个词语叫指鹿为马。咳——你知道毕卡索的抽象画吗?”

“求别拖毕卡索下水。还有,阁下挽尊的手段真够一般。”时笺头微微一扬,阳光将气球晒出了几分透明感。从缝隙中偷偷漏下雨丝般的光。

“咔嚓。”

纪夏抓拍了一张。

那声“咔嚓”成了一个节点。

纪夏拍了许多照片。

小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