谙迟醒来时天还没大亮，透过窗帘的缝隙，她看见外头的天是灰白色的，冬季阳光稀有，整座北京城都笼在青白雾气里，又干又冷。

她看了一眼时间，才七点钟。

昨天助理乐乐送她到家的时候是下午两点钟，她饭也没吃，洗个澡就钻进自己被窝里，大睡特睡。回到自己家里，她像是倦鸟归了巢，奔波的疲倦都在温热水里洗尽，睡了接近十五个小时，谙迟觉得神清气爽，也饥肠辘辘。

她起床洗漱，又烤了两片面包做个三明治，一边吃一边看手机。

景焰话包子，未读信息二十多条，谙迟一条一条认真看完了，发现全是些快乐废话。她顿觉无语，发了张表情包应付了事。

又一一回复了新消息，她才点开跟封野的对话框，最后一条信息还停留在她说到家了，封野回复了好，就再没有新讯息。

谙迟不自觉用手指摩挲了一下屏幕，停顿了一会，她微微蹙了蹙眉，像是有点疑惑，但还是没有发消息，按了返回。

七点钟太早了，封野应该还没醒。

吃了早饭，她抱着电脑坐在卧室飘窗上，打开剧本文档，又细细地浏览着。

他们这部电影叫《染江》。

故事其实不复杂，主角是一个叫黎阳的年轻警察和一个叫许爻的连环杀人犯。黎阳追查连环杀人案，意外发现了凶手的蛛丝马迹，但警局不予理睬，初出茅庐的警察年轻气盛，一心想抓住许爻，几次交手，他慢慢察觉到许爻根本不是正常人，许爻是个聪明过头的变态疯子。他杀人像游戏，一次又一次与黎阳周旋又全身而退，直到有一天，黎阳独自追捕许爻，在江边交手时失手杀死许爻。故事从此急转直下，黎阳再也不是那个正直善良的警察了，命运齿轮逆转，现在他也成了杀人犯。

黎阳从此开始逃亡。恐惧、懊悔、愤怒、不甘摧毁了这个年轻人，他变成了另一个许爻，躲在阴暗处不见光。最后黎阳终于不堪重负，在警察局同事的追捕中逃到许爻身亡的江边自杀，鲜血与朝阳染红了那条寒冷的江。

这就是《染江》名字的由来。

谙迟写完这个故事后第一个发给封野，封野在她面前看完整个剧本，长长地吐了口气，抬起头看她，眼睛都闪着光。谙迟对他笑一笑，点了点头。

事儿就这么定下了。

其实她在执笔写这个故事时压根没考虑过其他导演，这个故事就该封野来拍。

就像多年前的《昏黄》。

手机铃声把谙迟的思绪拉回来，她接起电话，那头小男孩喜气洋洋地跟她问好：“宋编早上好！”

“迪迪啊，早上好。”是封野的助理。

方迪话密，劈里啪啦地开讲：“姐，我哥让我过来接你到剧组，我这儿一会儿就出发了，您先收拾着吃个午饭！我看了您家到咱们剧组得两个小时，我大概十二点就能到，一会我接您到剧组刚好赶上他们今天最后那场戏！”

“啊，”他讲话快，谙迟慢半拍才接上话：“好，那我等你。”

“好嘞姐！”

谙迟挂了电话，才反应过来，给自己的助理发了消息让她不用来送了。

封野让方迪来接她，也没通知她一声。实际上，封野从昨天下午开始就沉默得不正常。

谙迟这才缓慢地琢磨过来，在闹脾气呢。

又是哪里惹他了？

谙迟自己想了一会儿，也没想起有什么惹小封导不高兴的事。

算了。

想不起来就此作罢，谙迟拿出手机跟景焰发消息，问他下午是拍哪场戏。景焰估计在忙，没回，她就把手机放下，起身收拾行李去了。

那边景焰拍完一场休息吃午饭，从助理手里接过手机才看见谙迟的消息，他皱了皱眉，看了眼封野的方向，小封导正跟摄影吵架呢。景焰又回过头来，老老实实回复谙迟，说下午是岑安单人戏，是他发现许爻在案发现场的那场。

他等了一会儿，谙迟没回。

景焰接过盒饭，端着去找封野了。

封野刚跟总摄影赵一亮吵一架，这会儿正不爽呢，剧组同仁们都躲着他走，只有景焰上赶着凑他跟前去。

“谙迟来了吗？”景焰往嘴里扒两口饭咽了，观察着封野的表情。

封野扫了他一眼，道：“让方迪接去了。”

“哦。”景焰眼珠转了转，又问：“王朵那个纪录片还有她的工作吗？”

封野也扒两口饭，表情有点不爽又有点嫌弃：“她就是给王朵当当助理，能有她什么工作？”

当时宋谙迟想跟着去，王朵就随便找了个由头，给她安了个助理名头。她在纪录片组里估计也是东帮帮西忙忙，拍摄完了后续应该不用她操心了。

景焰又哦了一声，装作不经意道：“我看王朵朋友圈照片还挺好看。”

封野瞥他一眼，当下就明白了，这小子来看他笑话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