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1 / 2)

逢侠 夜疏烟 1609 字 11个月前

这时花灼终于到了。

眼瞅着高少怀又要乱来,她一个箭步窜过去堵在高少怀和水池中间。

“我不是要拦你。”她抢在高少怀说话前开口,“可你不能就这么进去!”

她一指自己身上:“带上这个,这样你真遇上麻烦我们至少还能帮上点忙。”

她被高少怀带着离开玄烛塔时什么都没拿,身上就一套卓潇在朝晖古城给她买的细麻衣袍,除了手上那颗临出塔时从秘道里掰下来的明珠,全身上下什么都没有。

卓潇和高少怀同时疑惑地看向她。

她凶巴巴地指着卓潇:“你,扭头闭眼!”

卓潇不明就里,但见高少怀点头还是老老实实转身背对着她俩——除了高少怀要去冒险和高少怀要把他赶走,基本上她说什么他都会老实听话。

他一转身,花灼三下五除二把自己的衣裳扒了下来。

高少怀眉梢一挑。

宽大的外衫下,花灼身上竟密密麻麻缠着一层不知什么材质的细锁,看质地像是蚕丝搓成的琴弦,在天光中却泛着奇特的金属光泽,像一件贴身的软甲,怪不得如此娇小的一个小姑娘,背起来却重得跟秤砣成精似的。

“咱们三个里你水性最好,我不跟你抢探路的活,但这个你必须得带着。”花灼边把细琐往下拆边跟高少怀说,“这是金蚕蛊吐的丝织成的‘无相锁’,刀劈不断,水火不侵,只有极为精深的内力辅以神兵才能把它斩断。我身上带了十丈,你把它绑在腰上再进洞,如果遇到危险就扯两下,这样我们能及时把你拉回来。”

“而且岩洞里情况不明,未必没有岔路,如果你探路不成至少还能顺着它回来,不至于迷失方向被困死在岩洞里。”

她说得很有道理,高少怀也没拒绝,她伸手要把“无相锁”拿来自己绑,却被花灼一巴掌拍开了手。花灼瞪着她,眼里明晃晃地写着不信任,高少怀和她对视半晌,无奈地收回右手把左手递给她,示意她给自己捆手腕上。

“抬胳膊。”花灼不接受这个程度的“退一步”,“就你这一言不合就和人玩命的德性,我怕你真遇到事儿直接给自己手砍了。”

高少怀一言难尽看了花灼一眼,到底没有多说什么,张开双臂任由她把“无相锁”绑在了自己腰间。

“记住,感觉到我们拉你你也顺着使点劲,不然可能会受伤。”

高少怀一言不发地点点头,接过花灼塞给她的明珠。临下水前,她脚步停顿了一下,头向卓潇的方向偏了一点,却在下一刻止住了动作,没有回头。

卓潇死死盯着她逐渐消失在岩洞中的背影,他想跳下去冲到她面前,告诉她自己替她去,让她在岸上等着他回来。可从幼年时起绵延至今的恐惧让他无论如何都迈不开腿,那一蓬在水中爆开的血雾唤醒了他长久以来刻意回避的记忆,玩伴临死前惊恐的眼神和扭曲的表情像一根刺入灵魂的长钉,将他连躯壳带魂魄一起钉住。他用力吸着气,胸膛像风箱一样剧烈地起伏,却连一声呼唤都叫不出口,脚像生根了一样钉在原地。

离开了高少怀,他甚至连靠近池水的勇气都没有。

高少怀已经孤身进洞,花灼也顾不上管他,全神贯注在手中的“无相锁”上,随时准备把高少怀往回拽。偌大的溶洞里仿佛只有卓潇一个人,似曾相识的无力感强横地扫过他全身,就像六岁那年他独自一人沉在冰冷浑浊的洪水里,哀嚎声被流水隔绝,周遭一片死寂,浑浊的水中什么都看不到,他身边只有一具被穿在竹竿上的、逐渐冰冷的尸体。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又好像已经停了。

花灼单手握着“无相锁”,另一只手并拢两指,号脉似的搭在“无相锁”上,高少怀在洞穴中每动一下震颤都会顺着琴弦似的细琐传到她指尖。感觉到洞穴中的高少怀凫水的动作规律,不急不缓,她稍微放下了一点心,分出些心神去看从高少怀下水起就一直没有出声的卓潇。

这一看之下她惊呆了:“卓大哥?!”

卓潇直勾勾地盯着水中的岩洞,他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眼眶却是红的,泪水顺着他的的侧脸悄无声息地滑下来。

花灼少年天才,十岁那年赢过玄烛塔精心挑选出的一批本代弟子成为玄烛塔少主,从此在花潋的教导下扛起玄烛塔的责任,再没有过一日懈怠,她一直觉得哭泣是一种软弱又无能的行为,可这一刻她看着卓潇,却分明在他眼中看到了一种决然而坚定的意味。

“等会儿别告诉她我哭过。”察觉到她看向自己的视线,卓潇垂目低头,轻声说,“拜托了。”

他沉在自己的思绪中,其实没注意到花灼有没有回答、回答了什么,盯着脚下不远处的的池水,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要摆脱这种恐惧。

在下一次可能的危险来临时,他应该挡在她面前。

他那么喜欢她,怎么能自己呆在安全的地方,眼睁睁地看着她去冒险呢?